小说大世界都市丽人上

梅竹莲,原名杨俏,毕业于广东教育学院中文系,中学教师。业余爱好写作,文笔清丽典雅,情感丰富细腻。著有中篇小说《都市丽人》,以《朝汐拾贝》、莲叶何田田》为代表的散文诗歌约15万字,待梓稿中。文学已成为抒写性灵,渲泄情感主要手段,人生与生活则是为它们而设的舞台。

(一)

青菡从厂里回到家,已经是晚上7点。

推开门,黑暗中脚下碰到一样东西,硬硬的,她吓了一跳,赶紧亮了灯,灯下那只龟正伸长脖子向着她。心想,什么东西,专门找我的茬?她感到恶心,用脚把它拨拉到一边。

她把自行车支好,伸出摔肿的胳膊和脚踝,青的紫的一块,像狗咬似的。她拿出药酒小心地揉着。刚才在路上,跟一个老农撞了。那人违章撞了他,还一个劲数落她。不知怎地,她默默地捡起地上散落的物品,一言不发的走开。她的火气已经在厂里耗光了,就像暗红的碳,给人泼一晃当水,只在那里冒着魂魄一样的白烟。那人没了对手,感觉无趣,就悻悻一溜烟跑了。

儿子也早回来,正躺在床上打游戏。

“回来怎么不做作业?”母亲有点生气。

儿子没吱声。房梁上传来老鼠打架的吱声。听起来好象是鼠夫妻在吵架,妻子委屈嘤嘤哭泣,丈夫抢得食物在大快朵颐。杂务架子上的几个杯子被吓得咕咚咕咚滚了下来。

青菡有点儿躁。像唾沫星子喷到脸上,她使劲的甩了甩头发,才把自己镇定下来。

青菡煮好了菜,把儿子叫了出来。儿子一脸不奈烦,抱怨母亲晚回,自己一边懒洋洋坐下,吃着母亲递过来的饭。

“又是这种菜,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吃这种菜的吗?”儿子习惯了不客气。

“不吃拉倒!”母亲端起菜拨喇倒到垃圾桶里。

儿子有点发呆,望着母亲不知所措。

这时丈夫顾转承回来了,肩上扛着一只鼓鼓囊囊的麻袋。

“什么?”青菡习惯了省略。“书,今天厂图书馆清仓,全场3.5折,全是好书啊!”对方语气疲惫中有着兴奋。.

看着房檐上柜子里每个逢都塞满了书,她感到脑袋有点晕眩。

“你还嫌这房子的书不够读啊,读三辈子都有的剩!”青菡嘟哝着.

“我也不要你看,你找什么急?”顾转承一边说一边把袋子扛到房间里去。.

顾转承的卧室就是一个垃圾场。不到8平方的空间四面都是书,中间仅可放一张很小的榻榻米。书像长了个,肥了腰,把空间都占满了,他自己睡到了地下。

青菡站在房门口,冷笑着说:“你怎么不跟书结婚呢?整天跟他睡。”顾转承一脸不耐烦,口里嘀咕:“你真是烦,买本书也罗嗦半天!”。

青菡不想就此再说什么。心里想“顾转承啊顾转承,什么时候你倒大霉了,才知道我的好处,你就任性吧。”

外面的窗子被秋风吹得嘎嘎响。深秋12月,寒意悄悄的潜入肌肤。身上痒痒的,她打了了个寒颤。想起箱子里的衣服还束之高阁。

“老公,替我把箱子拿下来吧,”青菡隔着房子叫道。

“叫儿子”顾转承早就把饭端到自己的窝里,开着电视边吃边享受文化快餐,对妻子的请求毫不在意。

“儿子……”青菡敲着儿子的房门,门里却传出均匀的鼾声。儿子早睡着了。

青菡站在屋子中间,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二)

郭冬梅有一个袅袅婷婷的身材,除了胸围稍小,是个美人坯子。郭冬梅爱穿裙子,风吹裙裾飘逸,宛若仙女下凡。

郭冬梅有一个令人艳羡的单位,外企。月入过万。郭冬梅有一个人尽皆知的好老公李剑衡,家头细务全包揽,把她捧在手心怕化。

青菡见到她,就大叹她命好!要什么有什么。

可是有一天,郭冬梅忽然告诉青菡,她离婚了。离了两年了。“为什么?!”青菡的眼睛瞪得灯笼似的,照得郭冬梅美目无光。

“不为什么,他勾女去了。”郭冬梅的轻描淡写让青菡满腹狐疑。

青菡劝她:“你这样小题大做,小心真的把他赶跑”。

“切!”郭冬梅从鼻子里哼着“爱谁爱去,稀罕!”

郭冬梅驾着她那辆红色别克出来了。在门口拐了个弯,就直接上了高速。她才拿了驾照没几天,出来兜兜风,熟识一下路况。

广州的路可真是星罗棋布,像网络一样纵横交错,具体而微。冬梅在二沙岛附近七拐八拐,居然还就迷了路。

只好停下来。叫儿子把GPS导航仪拿出来,母子咬着耳朵嘀咕好半天。车子又重新开动。

青菡这天上班,骑着她那辆凤凰自行车从前进路的臭水沟边过去。为了抄近路,宁可让鼻子受点罪。在毒花花的太阳底下呆多一分钟,皮肤就得晒黑三分,那去美容院磨白,得花多少钱?这笔糊涂帐明白人一算就懂。

这条狭窄的小巷今天车满为患。两辆小车并排就把整条窄巷塞得满满的。后面的小车退后不得,前面的人流车辆无意后退,两股力量绞在一起,打了个死结。

一个力大的男人在鼓噪:凭什么让我们后退?有钱了不起?还不是娘养的。说罢他率先翻过旁边大院的铁栅栏,后面的人潮水向前涌去,硬是冲出一个缺口,于是自行车大军蜂拥而出,青菡也不由自主的随着向前挪动,在经过那辆红色别克的一刹那,她看见了郭冬梅,慌乱中来不及跟她打个照面,就被人流粗暴地冲走了。

这天郭冬梅损失了人民币,精神损失费不可估量。她为此失眠了两天半。

郭冬梅不轻易开车出行,除了必要的送儿子上学和寒暑假回乡看望父母。以步代车的她跟人揶揄:其实最环保还是步行啊!

有一次青菡头脑发热,建议星期六带儿子去百万葵园,郭冬梅说车坏了,在修。青菡知道是托辞,碍于好朋友的面,不好说破。

顾转承这段真的转性了。不买书了,晚上还早早下班帮老婆煮饭,看得青菡满腹狐疑。

顾转承说:老婆,咱们找个时间去冬梅家串门去。

(三)

这是一个有着三面环合的高级住宅楼,假山、池沼、体育场、儿童乐园……小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富力地产公司的倾情杰作。

小区管理严密,保安素质高,见到青菡一行肃立行礼,让她感觉到自己宛如皇族公主,对冬梅心生羡慕。

里三层外三层,进了楼上了电梯。箭一般上了27层,于是敲开冬梅的家门。

素妆的冬梅和魁梧李剑衡早候在门内。

李剑衡让我们换鞋。对于我们的造访,冬梅非常重视,一早上驾车去东门市场买了很多肉菜水果,又特意大扫除一番。

两夫妻环顾房子,两人的眼睛顿时放出烁烁光芒,犹如乞丐见到了金窑。平方的房子,三室一厅,客厅连着饭厅,显得既宽敞又明亮,一气呵成。

房里设置简约而雅致。淡绿的马赛克,鹅黄色窗帘垂地而立,藕荷色公主躺椅优雅谐致,50寸液晶大背投静立壁柜中,旁置一高足花尊:一树女主人喜欢的白色单瓣腊梅花,厅中间是李剑衡的一幅自作油画,画上小桥流水人家,炊烟袅袅,诗情画意更显男主人的不俗品位。

这时顾转承已经走到阳台上。15平方宽大的阳台,几盆杜鹃正芬芳吐艳,东南方向的视角让人对珠江江景一览无遗,江风徐徐吹来,顾转承深吸一口:“人生能有此房,夫复何求?”

冬梅笑道:“你们家那些高级工艺品可是价值连城哦”。

青涵苦笑:“跟你换住一天怎样?”

冬梅提高了声音:“哎哟,我倒是很乐意,但怕顾转承舍不得他的那些宝贝喔”。

顾转承道:“送给你,全送给你,人要不要?附带送上。”

青菡狠狠睨了他一眼:“聒不知耻的,满是臊味,小心弄脏了咱冬梅的手。”

说话间,李剑衡已经做好晚饭,两个孩子在房内玩游戏,在冬梅一再厉声叫唤下才恋恋不舍地走出房门。

李剑衡的厨艺可是远近闻名的。这一顿吃得顾转承自叹不如。那清淡醇香的鸡汤不说,大闸蟹鲜嫩无比,小炒的镬香堪比大厨,连菜心的做法也似模似样。顾转承再次发生感叹:“人生能有如此夫婿,小妈夫复何求?”

全场笑倒。冬梅伸出筷子,在顾转承后背戳了一下,口才这么好,真该叫你顾经理。

吃罢晚饭,李剑衡手脚麻利洗刷。冬梅就在阳台里支起方桌,煮水沏茶,削果剥橙,招呼青菡坐下,顾转承又去欣赏油画。

青菡说:“今晚我们打牌通宵,不胜无归,如何?”

冬梅热烈响应。

于是冬梅拿牌来,催促老公赶紧过来,两对夫妻相间而坐。一场场的鏖战由此展开。

冬梅夫妻配合默契,青菡夫妻步调一致,双方打了二个小时,不分高下,似是旗鼓相当。

此时,已是晚上十二点,李剑衡呵欠连连,顾转承连忙提出告辞。

送得青菡夫妻出门,李剑衡已是眼皮打架,但还要服侍老婆孩子,打扫凌乱的战场,完成最后的工作。

他的家务活就像他当警察,尽职尽责,极具牺牲精神。

(四)

罗露莎今天窝了满肚子的火,细想来其实也没什么。但近来总爱发点无名火。也许快到更年期了吧,她想。35岁,更年期?有无搞错?

学校要进行人事调整,凡是不够工作量的都要搭些边角碎料。这不,全校15个班的音乐课,外加三个比赛,四个演出,两台晚会,够她累趴了。可她还是要坐到教导处去,管理教室日志、全校考勤,月文明班评比的统计。累是其次,重要是心里不畅快。

于是,本来不甚紧致的脸蛋也就极不情愿的往下掉,腰间的肌肉也不争气的往外扩张。路过走到时,碰上陈总。他关心地问:“莎姐,今天的脸色不好,出了什么事啦?”“没有,刚来教导处,有点不适应而已。”

说时手机响,是青菡。

青菡好久没有给罗露莎打电话,联系都在Q里。

“莎姐,近来很忙吗?以前你说的那事,给我弄点进口红酒。按批发价。”青菡说。

“啊哈!老妹要跟老公品酒调情,好浪漫啊!好吧,要多少?要批发价,但要整箱买,

意大利的,每支60元”

“我那能要得那么多,是自己消费,又不是做生意。”

“只能这样。关税可不少呢,60元,不知我的朋友卖不卖。我再问问,你如果要,咱们再说”。

可这事就这样没了下文。

周日。露莎说:“青菡,我约了个律师朋友,你一定喜欢。今晚过来吧。”

青菡曾跟露莎说欲结交一律师朋友。露莎能歌善舞,能说会道,交际面广,认识的人多。

约会在临江边的小餐馆,窗明几净,环境幽雅。

一身黑色连衣裙,黑色大公文包,素色发带把头发随意速成马尾。显得既时尚又干练。

对方递名片:志远律师事务所首席顾问:秦志群

三个女人很快就聊开了。秦志群很健谈,她也不忌讳谈她的感情故事。

她告诉我们这几年因为跟老公闹离婚,自己一个人过得很寂寞。

离婚的原因实际上也说不清。开始时因为工作很累,跟老公分房住。后来老公彻夜不归,才发觉老公跟别的女人好上了。吵了大半年挽不回那颗飞走的心,最后终于劳燕分飞,协议离婚。

最后她指着脸上的痘问青菡:这是什么?青菡说:痘啵!秦志群说:是伤,心伤啊!

“青菡,听说你也跟老公分居很长时间,你一个人,我问你,你老实说,有没有去找情人?”

青菡苦笑:“你看我一天到晚忙,哪有工夫。”

秦志群瞪起漂亮的凤眼,斜睨青菡。显然她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接着又试探着问:“你能顶得住,不找男人?”

青菡被逼到墙角,急中生智,说“我这身赘肉,男人喜欢?!”

秦志群说:“不叫赘肉,叫丰满,性感。”

青菡一时语塞。

(五)

从罗露莎那里回来,青菡一直在想着秦志群的那个问题。换衬衫的时候,她特地在镜子前照了照自己。

只见镜子里的人儿,丰腴的胸脯,柔韧的腰身,削肩翘臀。虽年界不惑,但风韵犹存。

对着镜子她笑了笑,发现笑起来还是蛮动人的。可是为什么不笑呢?

她把衬衣换下来,换上了家居服。今天妈妈要来,她要烧几个菜。

她麻利地洗菜、下米、剁肉,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厨房里立刻弥漫着阵阵菜肉饭香。

顾转承穿了条裤叉,从房间出来:“买了什么菜?”说完,放了个响屁。

青菡没有好气地说:“整天大鱼大肉的,不知道节制。喝那么多浓茶。真不懂你会不会养生。到时弄个‘三高’,还不是害我?”

顾转承拿出了一罐茶叶,放了几撮进绿色的大茶壶,泡上水,兀自拿到房间里,口里说:“你很懂养生?嘿嘿!”

门铃一阵响,弟弟送妈妈过来了。青菡赶紧开门。

妈妈今年73了。鹤颜童发,精神矍铄。

说起路上来时坐轻轨,老人说个没完。青菡说:“妈,以后你一个人来,我到车站接你。”

“转承呢?”妈四处张望。“没下班?”

在房里呢?青菡招呼妈妈坐下,就去叫老公。

顾转承出了来,说“来了?”妈妈有点不悦。脸沉了下来。

一家人坐下吃饭,老人休息去了。

青菡洗涮了后,到顾转承的房间:“老公,咱们买辆车吧,你看我妈年纪这么大,出来一趟很辛苦。有车咱们可经常看她去。”

“你有钱你就买,我可没钱!”顾转承老大的不高兴。

“咱们分工:你来攒钱买车,我来养家,不出两年,可以买辆10来万的车了。”

青菡说。

“你有病吧?要我出钱买车?你的呢?你的钱拿去哪里?”顾转承急了,脖子上的青筋勒露。

青菡一言不发地走开了。这个男人是嫌自己出的钱少,占了他的便宜。

青菡的脑门隐隐作痛,潜意识觉得这个男人已经不属于自己。一时间她被这种思绪弄得很烦,脑门又剧烈地疼起来。

“转承,洗衣机怎么转不起来。”母亲对着顾转承的紧闭的房门叫道,来看看怎么回事,都洗不了衣服了。”

好一会,顾转承出来,对着洗衣机拨弄了一下,说“好了”。

洗衣机轰隆轰隆地响了半个钟,停下来了。母亲一看,衣服湿淋淋的,全是水,复又对着那扇紧闭的门叫道:“转承。。。”

顾转承嘭的拉开门,口里嘟哝着:“真烦人!洗不了不洗得了,吵,吵,吵!”

母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

这时儿子回来了,把鞋子踢在一边。

顾转承放下洗衣机,说:“弄不了,坏了,下午叫人修去!”

顾转承敲着儿子的房间,儿子极不情愿地开门。

“作业多不多?”父亲无话找话,一边用手搂住他,儿子一把推开他。

“让我静静。”儿子边说边把父亲往外推,顾转承一边倒退,儿子就顺手将房门反锁上。

不一会,房间里传出打游戏的滴滴答声。

(六)

顾转承当了文都酒店客服部经理,请了部门的十几个领导吃饭。

对着满桌的美味佳肴,顾转承没心思品尝。他专心自己热情洋溢的讲话。从自己如何进来公司,如何从基层做起,讲到如何发奋图强,励精图治;从儒家哲学聊到山寨文化;从春秋战国谈到唐宋明清。人们都津津有味听着,忘了举杯投箸,忘了身在酒肆。恍惚置身金戈铁马,大漠风烟;又低回于子曰讲堂,焚香世家。唾沫星子飞扬,神采奕奕如潘安。许久,发现自己失态,赶紧劝酒,吃菜。于是杯盘叮当,觥筹交错。一时间烟雾缭绕,菜香酒冽,喧哗起坐,热闹非凡。

子夜,带着满身酒气回到家,顾转承一头扑进儿子的房间,一阵狂吐。刺鼻的酒气和胃里秽物的腥臭惊醒了梦中的妻儿。儿子跳将起来,大叫:天哪,怎么跑进我的房间吐来了?赶紧捂着鼻子跑到阳台上,哈哧哈哧喘着粗气。

青菡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有什么好说呢?打扫战场咯,摊上这么个酗酒的老公,青菡已经见惯不怪。但是难闻的臭气熏得她止步不前,胃里翻江倒海似的。她急中生智,用大毛巾捂住嘴巴,用棉球塞进鼻孔,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一坨一坨秽物扫进拉进垃圾铲,连同铲子一起扔到外面的垃圾车去。呕吐的秽物弄脏了被席床单,青菡把死猪一般的顾转承搬开一边,又把床单扯出放进洗衣机,用湿毛巾帮老公抹净身上的脏物,把房门掩上。做完这一切,看看墙上的钟,已是凌晨2点。儿子在沙发上睡了。

青菡回到自己的房间,身上残留着酒味儿,她换了睡袍,复又躺下,还迷迷糊糊,困意袭来,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太阳升得老高。青菡今天上晚班,可以休闲一下。身上的细胞像游鱼在水中欢快窜动,窜得她心痒痒,她想找出幸福的感觉,是喝茶?郊游?吃饭?还是去跳舞。可是闻着隐隐约约飘忽的酒气,她的胃立即反抗。幸福的感觉一下全无。下意识地,青菡把家里的每把风扇打开了,风速调到最大档的。

顿时,满屋子风声呼呼作响。

该死,还是臭!只能大搞卫生了。拿了扫把,推开儿子虚掩的房门。

眼前的情景让青菡惊得倒退半步。

只见顾转承浑身赤裸的躺在床上,右脚搭在被子上,身上每个部位都被窗外射进的阳光照得透亮,肌肤油亮如布,黑色的绒毛像半茬烧焦的枯草,希拉在一堆乱石上。两颗乳头黑如关公怒目。嘴角上还留有没抹净的碎食残渣,口涎流出张开的嘴巴。

一阵恶心和怒火,腾地窜上青菡的胃和脑门。手忙脚乱地,随手扯了一件衣服,扔在那堆乱草上,同时用后脚踢上门。

幸好儿子还没醒,否则让他看到如此不堪入目的场面,如何是好?老天!

青菡推了推顾转承肥硕的脑袋:“穿衣服!”她低低的大吼。

顾转承哼了一声,啜了流出来口涎,忽的转了个身,又睡去。

青菡恨不得用手中的扫帚打过去。扫帚举在空中。

“妈,你在干嘛?”儿子在门外大叫。慌得青菡赶忙退出房间,顺手反锁上房门。

一日无话。

(七)

顾转承酷爱文学,他常跟青菡说:女人要入得书房,出得厅堂。

罗露莎星海音乐学院毕业,明眸皓齿,肌肤如雪,能歌善舞,文采熠然。

可惜明珠暗投,来了培荣中学,专门收拾烂仔打架,管懒女上学,她不是行家。

分居独处的她乞自带着小女儿生活。两年来,兼任艺术科长,教导处杂管,舞蹈队指导真让她做到内分泌失调,神经凌乱。要不是陈总暗中出手相助,日子可真难熬。

罗露莎近来构思一个中篇。跟青菡聊着。她说:男人自私,女人不要大方。该干嘛干嘛?不要亏待自己。秦志群是小说的女主人公的原型。但是没有细节,她要体验体验。说着,诡谲一笑,妩媚倾城。

这天罗露莎接到一个电话,是大学同学蔡崎青。

两人相谈甚欢。时隔二十年,回想起大学的时光,时过境迁,多少春风秋月,落花流水,都去了,两人感慨系之。

末了两人交换了Q号,加为好友。

诗人才俊蔡崎青毕业之后,没有成为歌星,倒成了专业作家。一口气像乌龟下蛋似是的写了八个中篇,七个长篇,散文无数。成为闻名遐迩的“三高”作家:高产量高质量高效率。他的长篇网络小说《谁是谁非》获洛河市青年作家创作大赛“星光”奖。当下名声大噪,粉丝无数。

罗露莎对此也早有耳闻。心里隐隐有了莫名的躁动。

那天Q上送过来一首《枫》

《枫》长出了一丝思念,像缠络的紫藤,绕的罗露莎夜不能寐,花容失色。

她决定会会蔡崎青。

他们相约在咖啡馆。二十年的相见,对于相通的心来说,也许是不会太迟的。

摇曳的灯影下,她谈她的婚姻,谈他的创作。看来两种不同的生活,却有了同一话题。

他从她的泪光中,读出了她的痛苦;她从他的笑容里,读出了自豪。

他轻声问:“今晚不走了?”

她微笑道:“不走了。”

他为她安排了旅馆。他们继续秉烛夜谈,要把二十年的话讲完,嫌时间太短。

他问:“你信命吗?”随即轻轻拉过她的手。

洁白柔韧的手,掌纹清晰,经纬分明。

他把她的手贴在他的脸颊。吻着。

她有点呆,脑子有点昏乱,如幽壑空谷。突然飞瀑泻下,浑身震栗,水花在肌肤上飞溅,光线越来越暗。

他霸道地堵住她的唇,抱紧了她。

光线突然消失,飞瀑骤歇。一只手伸向她的背后,带子的扣子被松开。

她蓦地抓紧了那只手,紧紧地抓住。任凭呼吸在肆意奔腾。

罗露莎的中篇有了细节。

(八)

天真,是孩子的通病,到了四十岁的年纪,还天真,还做梦,在别人说来,不是幼稚,就是矫情。

冬梅今天要约会。她早早去美容院打扮了一番,浑身上下光鲜亮丽,像一节刚出水的青莲。

晚饭是不可能回来吃的了。但她还是给丈夫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晚上要把冰箱里的鸡熬了汤,读中学的儿子晚上要回来吃饭。可电话里头始终没人接。“她在心里暗骂了十声‘死鬼’”。

穿过马路到街心花园,她远远地看到了他。他正在跺着脚四下张望,焦躁得像狂风中的飞蝇。

她心里暗自好笑。这个比她小6岁的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性格相当急躁。他在市公安局刑侦科当技术员,从小父母双亡,靠哥哥把他抚养成人。哥是他生命里的大山,没有哥,就没有他。哥说,石头啊!你该找个伴了。

是啊!该找个伴了。石头想着,远远看见冬梅袅袅婷婷地走来,送来一缕栀子花香。

江风和煦,街心公园人满为患,他们便携着手向江边走去。在拐角处,他们找了一张无人的凳子坐了下来。冬梅把自己靠在他的肩膀,石头吻着她的耳垂。石头说:“宝贝,咱们结婚吧”。

女人怔了一下,随即羞涩地送上热吻。他们吻了好长一段时间,脑袋才恍恍忽忽地清醒过来,相视一笑。

冬梅说,李剑衡已答应给他原来的那套一室三房的房子,还有12万元存款,外加20盒高档朱古力。石头听罢,再次吻了冬梅的俏脸。

他由衷地说:“宝贝,这个男人还是那么爱你,我很有压力啊!”

冬梅说:“别乱猜,他还不是想我快点离开,他要医院的相好结婚,他可急的不行了呢?”

他们这样一边说,一边朝锦园酒家走去。他们将在那里用晚餐,然后去他们的家,石头的单位宿舍。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这时,电话响了。她揭开一看,是青菡。

“喂,今晚咱姐俩聚聚,吃个饭怎样?”青菡说。

“我没空啊,单位要加班”,冬梅对她撒了个谎,她不知道为什么要瞒她,其实青菡对她是了如指掌的。

“得了吧,约会吧,石头在旁边吧?”青菡不由得笑着揶揄,“改明天吧,明天怎样?”

“好吧,明天早上给你电话”,冬梅匆匆挂了,对青菡她无需客套的。忽然她想起什么似的,又拨响了“露莎怎样?把她捎上吧?”许久不见她了,不知她跟老公离了没有,这妮子,腻歪人了,老这么沾沾腻腻,真是搞文学的都是情种,离个婚都不爽快。“对方嘿嘿收了线。

冬梅驾着她的红色别克,在熟悉的街道悠悠地晃着。往日早上6:00她都要送儿子上学,有时连妆也顾不了弄,捎上女儿就走。时间对于她来说,就像马拉松跑,时紧时缓,没个准。

冬梅停罢车,来到酒楼里大厅。她四下里寻找,终于看见了坐得很偏的青菡和儿子。

“今天不带儿子来啊?”“青菡笑吟吟地看着她”。她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情景,两个孩子,围在这大厅里追逐嬉戏,一不小心,儿子给牡蛎壳尖刺伤了脚踝,血流不止,医院,缝了三针。有意无意间,这对小冤家也就结下了。

冬梅也不解释。反正儿子大了,逆反期,好的话未必中听。青菡理解。他们点了几个菜,正翘首待盼露莎的到来。

(九)

罗露莎没有如期赴约,她的女儿病了,在医院的急诊科通宵打吊针。

第二天,罗露莎红肿着眼睛,人显得格外憔悴。在总务处,陈总逮着她,

指了指她左脸的一块淤伤:“那人又打你?!”

“没有,不小心碰的。”说完,别过脸,一分钟,眼泪就噼里啪啦往下掉。

“好聚好散。对此等野蛮人,你也不要跟他硬碰硬。是不?”陈总和颜悦色安慰她。

递过纸巾,送来温婉目光。滂沱大雨方渐歇。

“什么人?怎么搞的?这个月的文明班我们怎么扣那么多分?”门外响起一把又尖又细的嗓音。

“罗露莎,是你统计的吧。你肯定搞错了,我们样样满分,哪会没有文明班?绝对搞错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本校号称“铁娘子”的牛丽,孩子们偷偷叫“东北大妈”。

时尚的“东北大妈”爱穿高跟鞋,她一边说一边走进总务处,不留神被脚下的钉子锤子,铁丝钢卯绊了一下,脚腕子一软,人就到崴在一边。口里丝丝抽吐着冷气,宛如见了人的蛇。一头黑白参半的头发赫然入目,很是骖人。

罗露莎暗骂了二十声活该。

罗露莎真不知怎么解释。有些事说多错多,有些人越说越糊涂。这事就属于这种。

“东北大妈”说,我要问主任,否则我跟童鞋们没法交代。

刘主任跟她说,罗露莎没搞错,只是你们班漏填缺席的人数,一共15人次。

“主任,我们班绝对没有那么多人缺席,绝对是罗露莎诬陷好人。主任,你一定查清楚,给童孩老师一个说法。”“东北大妈”气愤难平,出门时鞋后跟给下水道管子拔飞了鞋子,只好伸长雪白肥硕的美腿跳着去追那只飞走的鞋子。惹得经过的学生吃吃地哂笑。

罗露莎又暗骂了二十声活该。

回到级组办公室,只见级长在拍桌子。一个学生垂手而立,被骂得面无人色。

“我跟你补课你还不愿意!?我在干吗?犯贱啊?讨打啊?”

“我告诉你,以后我的课,你不爱听,给我滚回办公室,我不想看到你!”

“罗老师,他是不是音乐科代?让他唱歌去吧,以后你让他唱歌去吧,唱歌比学数学强!”

天哪!怎么无端端又扯到我头上了呢。罗露莎暗自喊冤。

上了六节课,罗露莎的嗓子哑哑的。

上得楼来,一群女学生正在排练舞蹈《天路》。为首的那个女孩说:“老师,今天可不可以早点放学,练了一天好累啊。”

“明天就要上台了,今天再不认真练,明天就要出丑了。”罗露莎一边哄着她们,心里一边惦记着病还没有痊愈的在幼儿园的女儿。

这时窗外响起沉闷的雷声,接着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罗露莎站在楼道上,望着雨天发起愁来。

“没带雨衣?给!”递过来一件绿色雨衣。

转头看去,陈总正微笑的看着她。

(十)

梅雨季节,阳光终日难得见踪影。地板湿鹿鹿的,空气长了霉,人身长满了青苔,用手一摸脸上身上黏糊糊的,身上像穿了件又脏又湿单衣。

青菡推车进门,除下大口罩。紫来就绕着她的脚两周,聊作主仆见面礼。自从家里鼠患猖獗,便家无宁日。时时传来盘器倾侧声,杯碗从高空坠落,掉到地上摔得粉碎。每每人深夜静,声音尤其清晰,令人毛骨悚然。紫来应运而生。

紫来是顾转承买回来的第8个猫。青菡对猫没好感,觉得这尤物谄媚,一副我见犹怜样儿。紫来是个北京良种贵族宠物猫,是顾转承花了元从茶商王老板处买回来的。紫来浑身黑白毛杂陈,在头部长成一副阴阳脸。青菡就嫌它这幅尊容不吉利,要顾转承退货。顾转承说:“阴阳脸凶,这样才有煞星,吓跑老鼠。”青菡心想,吓不走老鼠,倒把自己给吓跑了。

在紫来到顾家的第23天,晚上十点,青菡接了一个电话,是堂妹青静打来的。

“姐,我爸恐怕不行了,你能不能过来看看他……医生说可能过不了今晚。”青静带着哭腔。

青菡脑子有点晕眩,像给人突然从地上扯上高空。二伯父是她最信任尊敬的长辈,年前还是好好的,怎说走就要走?

她连忙安慰青静。医院里奔。

这个时候,顾转承也不好说什么。反正又不是自己的啥人,紧张个啥?最多出个打的的钱。

医院时,姐姐青洁在靠椅上闭目养神,一脸憔悴痛苦的样子。只有青菡的叔叔在帮大哥擦着额上的汗珠,神情紧张。

青菡用手轻摇了伯父的手臂,在呼吸机里的他毫无反应。青菡又连呼几声,伯父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只听到他激烈的呼吸,随着胸脯起伏,只有进没有出。

突然青静惊呼,血压的指数往下降了指标。大伙顿时都吁了一口气,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

回来时时钟指向十二点。电话声又骤然响起,电话里青静在声嘶力竭的干嚎:“姐,我爸走了呀。你离开了一会他就走了呀。呜……”

青菡的泪唰的往下淌。但她只是哽咽着。悲伤只往心里去,像奔腾的一条河流,堵了在心口,巨浪摔打着脆弱的胸口,让她呼吸困难,进退维谷。

她告诉青静,人死不能复生,要节哀顺变,好好处理爸的后事。

两天后,二伯父的遗体告别在银河公墓举行。一行人哭的很惨烈。

伯娘哭晕了,被众亲扶去休息室。青菡觉得她在演戏,戏演得越真,才像那么一回事。

遗体告别仪式只有半个小时。因为下一场时间已到,要往极乐世界也要争分夺秒,魑魅鬼魂,熙攘纷扰,只为觅一世间没有的清静地。阿弥托佛!

聚餐时,伯娘两只眼睛哭得像核桃似的,面对满座的美味佳肴,不思茶饭。青家众姊妹只好轮番来劝说,逐一安抚,软语宽慰。

许久,伯娘用一方香帛擦了擦边腮的雨水,挑起一根面丝慢慢放入口中。

(十一)

罗露莎与老公闹得满城风雨,夫妻俩在厨房里大动干戈。勺子盘子打翻了一地,锅里的水开了,水溅出来,洒到女儿嘟嘟的白嫩的臂上,立时烫伤了一大片肌肤。嘟嘟吓得呱呱哭起来,罗露莎的泪水也挂在腮边,顾不得擦,医院。

这事让罗露莎对老公彻底死心。离婚书草拟之时,大家在财产分割上产生了分歧。罗露莎一纸诉状把丈夫告上法庭,要求把房产的一半以及汽车归她。丈夫认为房子是婚前财产,罗露莎只可得四分之一的产权。双方没能达成协议。离婚之事一拖再拖。

在走道上,陈总说:“露莎,我等下有个会,你到校讯通帮我发个信息,通知学生明天有寒潮来袭,务必做好防寒保暖工作。啊哈,回头请你吃饭。”习惯的他拍拍露莎的肩膀,眼里露出三分笑意,打了个揖,旋身上了楼。

东北大妈又在骂她的调皮学生。“没出息的东西!这个题目我讲了N遍,你还是不懂,都不知道你妈怎么生你出来!瞧瞧,哎……”她一边改,一边说,“看来你只能跟你妈去街边卖咸菜!”旁边的小妞捂了嘴窃笑。

王丽老师突然腾地从座位站起来,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水杯盖子被震得蹦了起来,山一般的吼声在耳边炸起:“你还笑!笑!笑!这是办公室,不是你的家,你给我老实点。”她怒目而视:“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被开除出舞蹈队!回头跟罗老师说,你没有资格跳舞!”“为什么?”小姑娘嘟起嘴巴“罗老师要我参加的,她说我跳舞好看!”“又是罗老师,她是你亲妈?还是亲姐?告诉你,别老拿罗老师来说事,舞蹈队又不是她一个人开的。你的成绩那么差,还好意思跟我提条件,还用罗老师来压我。什么东西!”东北大妈激烈的咳起来,脸涨得如浸泡的猪干。

上课铃声骤然响起,东北大妈抓起桌上的参考资料,一边迅步走出去,一边咳着回过头来说:“小兔…崽子,晚点再收拾你!”小姑娘如获大赦,飞跑着从大妈身边窜了出去。大妈咳得浑身的肌肉颤动,宽大的红绸衣象国旗在飞舞。

当月色敛住天边的最后辉煌,夜的笙歌开始奏响。罗露莎独自一人坐在明记肠粉店里,要了一个及第粥,一碟斋粉。小店的生意好,常常人满为患。与周围热闹的人相比,显得格外孤单落寞。吃完晚饭,她又顺便逛了几间店铺,给自己买了件长款针黹外套,花色素雅中袖的流行时尚款,哈哈,自己小腰上系条细腰带,还是个楚楚动人的美女。

回到家来,妈和嘟嘟已睡下。打开电脑,坐在桌前,Q上蔡崎青的微笑头像在闪烁。“宝贝,睡了吗?”罗露莎疲惫的表情立刻焕发了神采,她回应:“夜色阑珊星相望,最是恼人入睡时”崎青写道“银河深深深几许,星月相望到天明。”露莎又回“偷望瑶台知谁来,玉兔清风桂花香”崎青叮咛“露重霜寒更添衣,莎橱窗白已天明。”

(十二)

青菡参加厂庆20周年庆典,热闹的晚会结束之后,才8点。看到时间还早,她约冬梅出来逛街。

逛街,看名店,试靓衫是冬梅的癖好。冬梅一典型的模特身材,米的高挑身材,整个衣服架子,在南方已是鹤立鸡群,加上秀丽的脸庞,乌黑的长发,走起路袅袅娜娜,那回头率超高。每次在试衣镜前,青菡都会由衷地赞美:好看!真好看!于是,冬梅就会对着镜子,不断转圈,单手叉腰,翘臀,做兰花指,做各种妩媚的表情,青菡又揶揄:“这没男人瞧啊,瞧你美的。回家去!扭给李剑衡看!扭给石头看!”冬梅斜睨道:“你才是呢?我不稀罕什么男人。买衣服是穿给自己看的啵。”

她们一家一家的逛着,古川奇、品良、欧尼迩、KACO、TIRANA、阁兰?苏珊……直到打佯的铃声响起,广播里女播音员一再礼貌地提醒,她们才匆忙结帐,抢在最后一道门关上之前,冲了出去。

夜色中,带着愉快和满足,两个女人相拥而归,嘻嘻哈哈。往往是,战利品收获最多的还是青菡。冬梅呢?借口说不好看,没看上眼,一件也不买。

那些天的日子特别短,冬天去了,春天还没到来。才吃了午饭不久,天就渐转黯淡。再过一会,太阳的影子就长长地拖在青灯巷院里,懒洋洋地挂在高大的楼身上,然后又一把揉碎了,随意洒落在湖面和树梢上,碎花杂草丛里。像老朽的眼神,有气无力,喑哑无光。

丽人影楼里门可罗雀,青菡2点已画好妆,她就被扔了在一边。由于顾转承和儿子还没到,什么也做不了,留了她斋等。服务员们才懒花得功夫跟你磨叽,他们忙着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4点,顾转承终于出现了。坐到梳妆镜前的他像一节木偶,描眉画眼,穿衣戴帽,任人摆弄。一副苦大仇深,痛苦不堪的样子。儿子也闹着不肯化妆,这孩子,打出生就拧,他不愿意干的事,就没人能摆平他,除非他老爸出手。

连哄带骗,父子两终于收拾停当。开拍啦!照15周年结婚纪念相,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每个镜头要拍5到6张,一共拍8组镜头,要拍48张,把这一家子折腾得够呛。在拍三人的一组照里,儿子死活不肯配合。摄影师建议休息一下,因为假设拍了,也没用,愁眉苦脸的,像什么样子?这下这照片就真的拍不成啦!

他爸也不管了。在一旁抽闷烟。青菡只好把儿子一把扯过来。说:“乖儿子,拍完了,咱们吃寿司怎么样?”“我不吃寿司,我要PSP!”儿子斩钉截铁。“好,PSP。咱们开心点,先把照片拍了。”儿子扭扭捏捏地犹豫间,摄影师赶紧拉他近来,灯光骤亮,背景是玫瑰紫,天空蓝,柠檬黄、蛋青白四色混合的抽象巨幅油画。当这一家子摆好甫士,甜蜜地微笑着,温柔地依偎着,摄影师大叫OK,一张幸福的全家福瞬间诞生了!

这一张经典的全家福,就挂在青菡卧室的墙上。客人们进来都夸赞一番,感叹一番。但青菡知道,照片上的顾转承风流倜傥的笑容里,总有那么一些不自然,一丝忐忑,一丝难以觉察的犹豫。就像天空里飘过的阴云,海里潜伏着的飓风,沙堆里带刺的水蜈蚣。

这平常的日子总是慵散平和的,这天跟那天没什么不一样,都这么凌乱,急促,没有方向。好像有什么追着撵着似的,朝着一个终点,心慌意乱的往前赶。青菡忙她的数字,报表;顾转承忙他的茶和酒;儿子忙上学,作业……转眼间,是五一假期,攒起来的假也有五天,夫妻俩商量去香港走走。

(十三)

这水天一色,这都市霓虹,这巍峨大厦,这星光大道,这小山别墅,这优雅庭院,这琳琅商铺,这古朴寺院,这忙碌渔港,这悠闲沙滩……香港的美丽,过去只在歌声中,影视上,挂画里,在明星的故事里。现在一一呈现在青菡的面前,新奇与惊异让她目不暇接,每到一处,都像孩子似的欢呼雀跃!

坐地铁到湾仔码头紫荆广场。夜色中远眺海滨花园及维多利亚港,夜空幽蓝辽阔,霓虹与星月交辉,海浪温柔拍打着堤岸,抚慰着这座美丽而多难城市。一家人沿着这海边倘佯,呼吸着远处送来海水与城市气息的芬芳,沁人心脾。累了,他们坐下来,让疲惫的脚垂下;顾转承躺到了青石板上,让心脏跟梦想的香港来个近距离接触。

他拨了电话,告诉亲人们,他在香港。知道吗?香港啊!小时候,看武打片《霍元甲》《射雕英雄传》《鹿鼎记》的拍摄的地方啊!不远处就是邓丽君的别墅,也许附近就是谭咏麟的新家,米雪的居所,谢霆锋的豪宅啊!看啊,紫荆花,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紫荆花!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就是在这里,在我身旁。聚集着千千万万军人,国家元首,各界精英,百万民众,共同见证着这历史时刻!此刻,咱顾转承就在这啊!顾转承激动得声音发抖,与二哥分享着他来香港的感受。海风吹得他衣襟窸窣作响,他洪亮的嗓音越来越高,夹杂着仄音浓酽乡音,听起来有点滑稽可笑,惹得路人不断地投来惊诧的目光。

顾转承爱美食。每到一处搜罗着各色名菜小吃。到铜锣湾百德新街吃泰国菜,到兰桂坊及苏豪美食区酒吧品酒,去弥敦道尝俄罗斯菜,旺角的寻鱼丸、臭豆腐,进西贡码头啖海鲜……一路下来,顾转承的腰围又增加了一轮,带去的裤子都快就穿不下,荷包也快变牛肉干了。第四天,青菡说,得走了。“急什么,寺院还没去呢?”顾转承打着饱嗝说。

黄大仙庙是香港香火最旺的庙宇之一。祠始建于年,祠庙设计色彩丰富,建筑雄伟,金碧辉煌,极富中国传统寺庙建筑的特色。来香港的人,都必到里面祈福消灾。进到庙里,各人依次到佛像前供一注香,作一个揖。到院内左侧作一小解。再在正门留一张合照。才算走完程序。

外面的环境却迥然而异。有闲散如乞丐者席地而坐,见人来,伸手要钱。周围高低墙上贴满横幅,上面全是反动标语。有污蔑领导人的,有宣扬邪教的,有攻击大陆政策的。。。。高音喇叭和影像轮番轰炸路人的神经,其气氛神秘紧张,犹如大敌当前,同仇敌忾之意。人们熟视无睹,行走自如,青菡等却开水烫脚似的走开,生怕稍迟半步就会陷入圈套,沦为瓮中之鳖,成为别人刀俎下的鱼肉。在大陆,这种是非之地是万万近不得的。

香港之行,给他们留下了不遗憾的记忆。照片录像一一俱全。顾转承说要留给儿子将来留念。青菡说,他们这一代,怎么会不认识香港乃至世界。时光之船都走了半个世纪啦!你操的是哪门子心啊?老土!

顾转承点头说,说得是。不过有一件事很遗憾,没能亲自到邓丽君的别墅看一看。他可是她的铁杆粉丝,她是他的超级偶像。男孩时代每晚都得想了她才能入睡。这事不是时间能弥补的啊!

香港归来,顾转承又有了下一步的旅游计划了。

(十四)

冬梅的新居要落成了,装修花了她大半年的时间,耗费近十万积蓄,无数个不眠的日日夜夜。

那是他和石头的爱巢。60平方的居室不算大,两室一厅。铺上暗绿马赛克,墙粉饰一新,贵妃椅造型独特,百合花吊灯开放出柔和的光线。相信每一样家俱都价值不菲。室内陈设简洁大方,微光从窗纱中透出,室内立刻弥漫着甜丝丝,暖融融的气息。

青菡呷了冬梅递过的玫瑰花茶,在她耳边说:“你们结了?”“结了啊!”冬梅一脸喜色“什么时候啊?”青菡纳闷,“好啊,连我也瞒。”“前一阵子,忙装修。没来得及告诉你。”冬梅解释。

石头也忙,差不多也只有星期天才有空来陪冬梅。寒冷的夜里,外面北风呼啸,石头到外面买热乎乎的奶茶,冬梅就在家里为他温暖融融的被窝。石头体寒,每晚要暖了被窝才能入睡。以前,李剑衡每晚坚持要给冬梅暖被窝,冬梅嫌他太罗嗦,把热水袋扔到一边,李剑衡总是笑着,也不言语。现在冬梅为石头做着同样地事,她却想起李剑衡,李剑衡的笑容,和他粗糙温暖总伸到她身体里的大手。暖着暖着,她就要呆坐在那里,目光直直的。

青菡从冬梅处回来,告诉顾转承冬梅的婚事。顾转承叹息说,郭冬梅是天底下第一傻瓜!放着这么好的老公不要,去找一弟弟。当姐当惯了吧,习惯成了自然啊!

青菡感觉到家里的变化,她扫视一下客厅,发现冰箱茶几都挪动了位置。仔细一瞧,还多了一个大铁柜,再仔细看,原来是个保险柜。青菡纳闷,“家里没有什么黄金首饰,百万家财,要这劳什子干嘛?何况你不是已经买了一个小的在卧室里了吗?还不够置放?”顾转承嘿嘿一笑,说:“这你就不懂啦,保险柜不一定得放金银珠宝,翡翠首饰,可以把我们的房产证、存折、重要票据;还有我的古董字画、钟表玉器;你去旅游买回来的纪念品都放进去呀。”青菡撇撇嘴,不屑于与他争辩。他这个人总会为自己做的事找出很多理由,不管这些理由听起来多么不堪一击,滑稽可笑。可到底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天知道。

把晚饭做好,发现丈夫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看看他的皮鞋还在鞋柜里,心想可能到花园去散步去了吧。顾转承总是不修边幅,不拘小节,生活细节总不在意。至于他到底穿这拖鞋去干什么?为什么?青菡也是真是想不通,也不愿意多想。

招呼儿子吃了晚饭,洗涮完毕。儿子做完作业,睡去了。青菡也把手头的功夫做完,时针指向了11点。

顾转承还没回来。青菡只好睡了。

朦胧间青菡走进了一间漆黑的屋子,一点光也没有,四周的窗子也关得严严实实的。恐慌一点一点靠近,心扑通扑通跳起来。凭感觉她壮起胆子往前走,忽然背后伸出一双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她拼命地挣扎,那双手捂得更紧,刚要喊,脖子被绳子勒住了,她感觉呼吸困难。脑子一片空白。她想,我要死了,就这样死了,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没有做,我的孩子怎么办?我的家怎么办?我老公也许要找个女人的,她会把我的家,还有我的儿子都毁了的!正在痛心疾首,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把青菡整个掀起,冲入激流,飞溅的浪花把她时而送上谷峰,时而抛入水底,她伸出手来,高呼救命,可巨大的訇鸣声淹没了她的叫声……

“嘭嘭嘭,嘭嘭嘭……”恍惚间,青菡蓦地被惊醒。什么在响?再听,好像是敲门声。

她迅速坐起,快步跑了出来,打开门。

屋外站着顾转承,眼睛瞪得大大的像灯笼,好像要喷出火来。

他啪嗒啪嗒地走进来,又回过身来,对着青菡骂了一句粗口。“嘭!”随着一声刺耳的巨响,卧室的门被狠狠地关上。

青菡想说什么,胸口被人猛击一掌,话没出口,眼泪到先流了出来。

(十五)

寂寞是什么?对于一个35岁的女人来说,就像午后的那朵康乃馨,阳光早已过去,夜的影子躲在暗处,蜂蝶午休了。她惶惑地美着,怀念地开着,等待着张望,期盼着摇曳……罗露莎就是如此。

和蔡崎青交往了半年,他们假日出游,平日书信电话往来,夜晚有Q传情。似乎该做的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经历了个日夜的煎熬,他们的爱情终于熬出鲜美浓汤。虽然不是秧田稻麦,但也扬花结穗了。罗露莎的小脸整天绯红绯红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身材也出奇的苗条起来。那是爱情的魔力啊,她为此坚持苦练瑜伽,晨起跑步,晚炖靓汤,上美容院。为爱人吟诗作词,为情侣咏歌唱曲。她的热情犹如雅鲁藏布江的滚滚春潮,从高原雪山浩浩汤汤,倾泻而下,直奔黄河而去。可正当罗露莎陶醉在品尝爱的美酒中,醉入花丛时,蔡崎青突然杳如黄鹤。

一首优美的乐曲行云流水,戛然而止。乐手不知去向,观众莫名惊诧。罗露莎的小脸瞬间憔悴了,眼睛黯淡如阴翳,身材只消几天又恢复原样。这回,令所有的人都觉得匪夷所思:这女人怎么说变就变,而且越变越糟糕。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陈总看出了罗露莎的端倪。他同情地叹息:女人啊,就是一朵花!插在牛粪上还好,落到摧花大盗手里,可是连瓣也没了啊!

这天,青菡生日。约了罗露莎和秦志群唱K。

罗露莎还是不肯唱歌,呆坐许久,闷闷不乐。志群深解其意,但也无计可施,只好陪着她,

罗露莎间或走出去接电话。人也恍恍惚惚。吃了一点青菡递过来的稀饭。哄着女儿嘟嘟。嘟嘟肺炎还没全好,不思饮食,一个劲地咳,咿咿呀呀地哼,罗露莎心烦,往她的屁股上打了一掌,她就大声嚎哭了起来。志群把她抱到外面,哄了半天才住。嘟嘟喝了一碗菜汤吃了几只饺子。顺从地挨着妈妈坐,时时瞅瞅妈妈紧绷的脸,小人儿好象看懂妈妈的心思似的,偶尔咳几声,也不闹了。乖巧如受伤的小兔,惹人顿生爱怜。

听着那些忧伤的情歌,罗露莎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忧伤,潸然泪下。她旋即入舞池,跳了一曲《女人花》,又跳了一段《黛玉葬花》。她的舞跳得真好: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煞葬花人。”

起承转合如此娴熟自如,曲与境浑然天成,情与殇又是如此催人泪下。谢幕圆场,众人鼓掌。她们涌过来拥抱着她,亲吻她的脸庞,和她一起唱《幸福万年长》!泪水在三个女人的脸上肆意流淌。

罗露莎也不知到自己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第二天,遇见东北大妈,刚想躲开,劈头被问:“哎,罗老师,我说呀,那个陈小盼,我已经把她撇了,你怎么又拽进来!”露莎没有好气地答道:“王老师,她是舞蹈队的人,归我管!你别理了!”“对对对,改天叫她来,数学课也归你管了吧,陈小盼你来管,我松手了啊!你不是他娘胜似亲娘,以后有事找你得了!”露莎笑了笑,说了句:“放屁!”径自走开,留了东北大妈在原地目瞪口呆,圆规似的跳脚转圈。

回到办公室,电脑蓝屏。罗露莎什么也干不下去。干脆带上耳机听理查德的钢琴曲。

第二天,校长在教师大会上作师德教育的专题讲座,批评有些老师上班时间不务正业,聊Q,听音乐,纪律散漫,与教师的道德操守相去甚远,与人民教师的美好形象相侼,有待改进。

罗露莎知道,已失去爱情和婚姻的她,同时也失去了自由。

(十六)

周末了。累了一周,青菡浑身骨头都要散了架,她没有买菜,径自回了家来。

看了两手空空的她,顾转承皱了眉。

“怎么不买菜?”语气中颇有不快。

“我很累,你去买吧。”青菡第一次不妥协。

“又不早点说,打个电话会死人?”顾转承一边嘟哝,一边腆着肚子往外走。

不一会顾转承已经把菜买了回来,往桌上一扔。

“你煮。”他扔下硬邦邦的一句,回卧室接着看他的电视。

青菡在躺床上,两片眼皮死命打架,就像两仇家在厮打,拉拉扯扯,推推搡搡,掰都掰不开。

“妈,你不煮饭,我都饿扁了。”青菡被儿子推醒。

青菡乍醒。一看墙上的时钟,晚上九点半。

洗锅、下米、切菜……鼓捣半天,晚饭弄好,儿子狼吞虎咽。

青菡完全没有食欲,只是一个劲打呵欠。只好再睡。

一觉醒来,夜里三点。

隔壁传来一阵女人的呻吟声。

推开丈夫的房门,电视上播放着录像:一个丰腴的印度女人劈腿坐在男人身上,一副巨乳随着的咿呀声剧烈晃动,猩红的嘴唇向天微张着,做着陶醉的夸张的表情。

顾转承从床上滚到了床下,已呼呼发出沉重的鼾声。

一股恶心和怨气直冲脑门。青菡一把摁熄了电视。

听到声音,顾转承惊醒。

“干什么!”他断喝一声,好像神勇警察当场逮住了小偷。让青菡顿时心头发颤。

镇静了片刻,青菡恢复了勇气。她上前捡起地上的被子,柔声说:“过来睡吧,地上凉。”

顾转承一骨碌翻身上了床,眼皮也没抬,扯过被子又睡。

“出去,把门带上,别吵我!”丈夫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好像做了什么错事,青菡有点羞愧地回到自己的卧室。

夜里,不甚清朗的灯影下,镜子中,她蓬头垢面,一脸恐慌。那哀愁的眼神像孤魂野鬼,怨妇弃侣,她被自己样子吓了一跳,赶紧熄了灯,钻进被窝。

第二天,冬梅邀青菡逛街,青菡一夜没睡好,找个借口推掉了。

午饭后,平安保险小张又过来推销他的至尊保险。

已经是第三次造访,一桩生意都没办到,小张似乎有点心有不甘。

小张是个漂亮的姑娘,二十五六光景,有一张标致的脸庞。微鬈烫发,穿一件白底暗花连衣裙,脚蹬鱼嘴铮亮皮鞋,肩上斜跨鳄鱼高级单肩小坤包,迷人又时尚。

“你好!”她一边进来一边要脱鞋,青菡阻止了她。

“不好意思打扰了。承哥不在吗?”小张环顾四周。

“他休息了,刚躺下。”青菡对这些登门造访的热情漂亮的女人有天生的警觉。

要不是顾转承一再强调她是老板的侄女,不可造次,青菡才懒得搭理她呢?谁知道这些妖冶的打扮入时的女人打着什么幌子买着什么膏药,这年头。

顾转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来,揉着眼睛,笑眯眯的,如同一只狮子犬。

“承哥,上次的重大疾病保险考虑得怎样?帮青姐买一份嘛。每月只消元,对你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可以保20万啊。况且年息5.5%,每年有多元是可以直接拿出来用的,比存进银行的利息高很多呢。”

青菡身体一向不好,这个险也真适合她,青菡有点心动,撺掇老公:“还不错啊,老公给我买个吧。”

顾转承瞪着眼珠看着老婆:“我哪有钱啊?这家里里外外全靠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完叹一口气,又嘿嘿一笑,坐了一会,递给小张一杯清茶,自己先回房去了。

小张心里急,眉头在打结。但表面还是和颜悦色,搬了张凳子直接坐了在青菡身边,一遍又一遍重复那些的话,像演员背台词。大有不获全胜不收兵之势。

青菡拗不过她,心里又恨着顾转承,一赌气,就同意了,当即签下了保单。约好了择日体检。

(十七)

转眼到了六月,儿子要中考了。

顾转承看了测验卷子,眉头皱成川字。

“分的卷子,才得80,还不及格,怎么学的,这是?”父亲把卷子扔到桌子上。

青菡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但在这气头上,她不敢告诉丈夫。

昨天数学补课班李老师打电话告诉青菡,儿子连续四次没给补课费。他到底拿着着钱干什么去了?青菡没逮着机会问个究竟。

吃了晚饭,青菡把儿子叫到阳台。询问补课费的事。儿子矢口否认。

青菡生气了,她拿出手机,要拨电话跟李老师对质。

儿子慌忙拦住母亲,说“别打了,我告诉你,钱我拿去卖了PSP”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半新的黑色PSP,旧款的那种。

“哪来的?用了多少钱?”青菡追问

“从同学那里买的,二手货,元。”儿子瞟了一眼母亲,有点委屈地又说:“要不是你把我的PSP藏了起来,我用得着买这种便宜货?”

“啊?”青菡摁奈许久的火倏地窜上了脑门“哼哼,你干了这种事不知错,现在反到成了我的错!小心我告诉你爸去!”

儿子晃着脑袋,一脸不屑:“告去吧。”

面对青春期逆反的儿子,青菡心里隐隐作痛。

吃了饭,儿子自己学着自己的父亲,趿拉着鞋子走进卧室,嘭的把卧室的门关上。

过了一个小时,儿子仍然关着门,青菡敲着门督促:“儿子,该做作业了。”

“做着呢?”里面说。

又过了一个小时,青菡说:“儿子,做完了吗?把门打开行吗?”

顾转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青菡身后,他脸色铁青,怒目而视。

一把拽开青菡,顾转承用拳头咚咚把门敲得山响:“开门!”

儿子很不高兴慢腾腾地打开门。

顾转承显然很不满意儿子的态度,他压着火气说:“叫你开门,怎么不开?!”

儿子伸了个懒腰,说:“我怎么不开啦,只是困,想躺一会!”

儿子傲慢的态度再次惹恼了顾转承,战争一触即发。

只见顾转承倏地转身,把跟他一样高大地儿子从床上拎起来,往门外推搡。

青菡伸手去阻挡,顾转承反手摔开她。

儿子拼命反抗,嘴里大声抗议:“法西斯!”

顾转承一巴掌打过去,儿子的脸颊顿时出现一道殷红的指印。

儿子嚎哭起来。青菡上前拽住丈夫的手,怒不可遏的顾转承再次把妻子推到,青菡的手撞倒了衣柜边,锐利的角边蹭开手肘上的皮,鲜血渗了出来。

“老公,你理智一点,别打他了,他还是个孩子”青菡顾不得钻心疼痛,伸出左手去拉丈夫。

妻子的话更惹起顾转承的反感。水泼不灭火,火烧得更旺。被愤怒点燃的顾转承失去了理智。

“嗖”的一声,顾转承把腰间的皮带扯了出来,朝着儿子一阵猛抽,儿子疼得左挡右闪,在床上打滚。

这一打,原先不和谐的父子关系变得更隔膜。儿子因此很长时间没有跟顾转承讲话,学习也一蹶不振。

梅竹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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