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便是我的心顾随论语六讲之第一

顾随《论语》六讲之第一讲

“君子”一词,含义因历代而不同。字是死的,而含义现装。讲书者有自己主观,未必为作者文心。

一切皆须借文为志达,好固然好,而也可怕。写出来的东西是死的。生人杀人皆此一药,药是死的,用是活的。用得不当,人参肉桂也杀人;用得当,大黄芒硝也救人命——二者药性尚不变。而文学则有时用得连本性都变了。

“君子”向内方面多而向外的少。向内是各人品格修养,向外是事业之成功。此是人之长处亦即其短处。

佛教“度人”即儒家所谓“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论语·雍也》),而佛教传至中国成为禅宗,只求自己明心见性。再有道教,老子原来是很积极的,老子无为是无不为。“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老子》七章),但什么都受它支配;“天下莫柔于水,而攻坚强者莫能之先”(《老子》六十五章)。可是现在所说黄老、老庄,只是清静无为,大失老子本意。

君子不仅是向内的,同时要有向外的事业之发展。向内太多是病,但尚不失为束身自好之君子,可结果自好变成“自了”,这已经不成,虽尚有其好处而没有向外的了——二减一,等于一。宋元明清诸儒学案便只有向内没有向外。宋理学家愈多,对辽、金愈没办法,明亦然。只有向内没有向外是可怕的,而现在连向内的也没有了——一减一等于零了。

《官场现形记》写官场黑暗,而尚有一二人想做清官。《阅微草堂笔记》记一清官死后对阎王说,我一文钱不要,“所至但饮一杯水”。阎王“哂曰:值木偶于堂,并水不饮,不更胜公乎?”(《卷一·滦阳消夏录》)而那究竟还清。其实只要给老百姓办点事,赃也不要紧,现在是只会贪赃而不会办事——向内、向外都没有。

曾子在孔门年最幼,而天资又不甚高,“参也鲁"(《论语·先进》)。曾子虽鲁而非常专。鲁故专攻,固守不失。然仅此尚为纸上之学、口耳之学,怎么进来,怎么出去,禅家所谓裨贩,趸卖,学人最忌。曾子不然,不是口耳之学固守不失,而是身体力行。别人当作一句话说,而他当作一件事情干,他是不但记住这句话,而且非要做出行为来。他的行为便是老师的话的表现,把语言翻成动作。所以颜渊死后只曾子得到孔子学问。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论语·里仁》)

你的心便是我的心,你的话便是我要说未说出的话。“唯”字不是敷衍,是有生命的、活的,不仅两心相印,简直是二心为一。

何以看出曾子固守不失、身体力行?有言可证。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论语·泰伯》)

此曾子自讲其对“士”的认识。“士”乃君子的同义异字。我们平常用字说话行事,没有清楚的认识,在文字上、名词上、事情上,都要加以重新认识。曾子对“士”有一个切实的认识,不游移;有一个清楚的认识,不模糊;有一个深刻的认识,不浮浅。而且还不只是认识,是修、行。一、认识,二、修,三、行。

“修”为耕耘、浇灌、下种,是向内的。若想要做好人,必须心里先做成一好人心。如人上台演戏,旦角,男子装的,而有时真好,程砚秋一上台,真有点大家闺秀之风,心里先觉得是闺秀。狐狸成人先须修成人的心,然后才能成为人的形。人若是兽心,他面一定兽相。至于“行”,不但有此心,还要表现出来。

读经必须一个字一个字读,固然读书皆当如此,尤其经。先不用说不懂、不认识,用心稍微不到,小有轻重便不是了。《史记·孔子世家》引《论语》往往改字,而以司马迁天才,一改就糟,就不是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论语·述而》)改为“三人行,必得我师”,是还是,而没味了。曾子所谓“弘毅”,弘,大;毅,有毅力,不懈怠,任重而道远,不弘毅行吗?此章中曾子语气颇有点孔夫子味:“不亦重乎?”“不亦远乎?”

讲牺牲第一须破自私,而人最自私。想容易,做难。坐在菩提树下去想高深道理易,在冬天将自己衣服脱给人难。而这是仁。故曰:“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若只此一回,还可偶尔办到;而“死而后已,不亦远乎”至死方休,故须弘毅。

曾子对士之修行、认识算到家了,身体力行。

任←重——弘,道←远——毅。合此二者为仁,道远亦以行仁。

仁(道),君子(人),以道论为仁,以人论为君子。

朱注:仁者,人心之全德。这太玄,无从下手,从何了解?从何实行?朱子“心之全德”恰如《楞严》之圆妙明心。——弄文字学者结果弄到文字障里去了,弄哲学者结果弄到理障里去了也。本求明解,结果不解。

知解乃对参悟而言。若云桧树为何门类,枝叶如何,此是知解。要看到桧之心性灵魂,此是参悟,虽不见其枝叶无妨。禅之喝骂知解,正是找知求解,参悟正是真知真解。禅欲脱开理障,其实正落入理障里了;不赞成知解,正是求知解。

儒家此点与宗教精神同,知是第二,行第一。《论语·雍也》“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即此意也。因好之、乐之故肯去办肯去行。人总不肯行远道,背重任,不肯去背木梢、抬十字架。“好”、“乐”是真干,只“知”不行。绝顶聪明人才肯办傻事,因为他看出其中乐来了。

先生讲尽心尽力,学生听聚精会神,这是知解,连参悟都不到,何况“行”?人若说,我不“好”不“乐”,怎能“行”?其实行了就好就乐,互为因果。

——录自《顾随全集》,据叶嘉莹一九四二年至一九四七年听课笔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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