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游记：没有食铺老饕的香港，不香了

截止四月一号，??COVID-19病毒已经传播到世界上几乎每个国家，几乎每个地方的患者病例都在激增。各国政府纷纷学习中国的经验，采取强制措施以遏制经济活动，减少经济活动，但同时失业率上升。

香港这个严重依赖国际贸易和人员流动的城市更是遭受重创，无数当地家庭、中小公司和食肆店铺更是关门大吉。年香港将面临的痛苦，将远胜于年的SARS疫情，而对经济的摧毁程也超过年的金融危机。

说到香港，这块我生活了15年的地头儿，这块白天钢筋水泥丛林，夜晚霓虹灯火辉煌的街头，最让我流连不舍的就是这些街角巷尾的旧日食铺和老饕小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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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前的今天，也是瘟疫大流行的时候，张国荣一跃而下文华东方酒店。从此人生路茫茫，阴阳两地隔。就在内地的年轻乐迷听着《倩女幽魂》、《一切随风〉和看着《英雄本色》和《霸王别姬》的混剪影片，怀念着东方之珠和旧梦中人的时候，

然而，这座城每一条神经末梢的回忆，正以一碟饭、一家店、一条街为单位得无声塌陷。说一去不回，就一去不回。

最有名的莫过于在港创业40年，有着“世界最大海上餐厅”称号的珍宝海鲜舫，于3月3日宣布，解雇所有员工，正式暂停营业。这是其开业来首次停业，复业时间未定。

珍宝海鲜舫的传奇，始于香港经济腾飞，“鱼翅捞饭”的70年代。年，“赌王”何鸿燊与“珠宝大王”郑裕彤，从香港商人王老吉手中，将年建造的“太白海鲜舫”，及年建造时被大火焚毁的“珍宝海鲜舫”业权收购。年，珍宝舫新船开业，后与太白舫合称“珍宝王国”。

画舫仿照中国宫廷建筑设计，壁画及雕刻皆为手工打造，其富丽豪奢，吸引了大批中外名人。

可以这么说，这家位于香港岛西南深湾的海上食肆，见证了香港开埠以来的最辉煌。任何一位初到此地的游客，在夜晚的海边看到这艘大船，雕梁画栋、溢彩流光，一定会心满意足。作为一个图腾，珍宝海鲜舫满足了人们对香港的一切想象。一座金碧辉煌的海上浮城，传承了数百年的斗拱飞檐，与都会的灯红酒绿辉映着，这不正是香港吗？

鼎盛时期，珍宝海鲜舫到访顾客超过万人，接待过诸如英女皇伊莉莎白二世等各国政要，诸如周润发、巩俐等大咖明星，而周星驰大部分电影比如《食神》、好莱坞电影《无间道2》等电影也曾在这里取景。然而，这枚港岛曾经的夜明珠，南岸的第一道霓虹，到停业前，连船只维修费都快付不起。

在这次疫情之前，没有人能想到这份赌王的家业—珍宝海鲜舫会倒下。因为，曾经的它对于现实时空的食客，它是一座销金窟。而在东方好莱坞构建的银幕世界，它是一座英雄地。记得在年，那个九星连珠的奇异天象下，第二十八届超级食神大赛，就在海鲜舫上举行。

之后，伊丽莎白女王的到访，火箭队球星麦迪的第一顿鱼翅，汤姆·克鲁斯来拍《碟中谍2》，周润发夫妇请他的那顿海鲜，这些都成了日后吸引游客的噱头。

可如今，船上已不见人影，就连兰桂坊和香港街头，也空空荡荡。半山上，那家以“丝袜咖啡”出名的兰芳园，没人停步了。威灵顿街上，我经常光顾早午晚三餐的翠华旗舰店，也暂停营业。

这家翠华茶餐厅，那是中环多少人在兰桂坊夜蒲之后的夜宵场所。由于店内灯火通明，它曾被香港人戏称为“兰桂坊照妖镜”。当年《春娇与志明》里有一句经典台词—“从兰桂坊出来后，一定要去翠华。”

而现如今，翠华停业不知归期，兰桂坊更是冷清到凄凄惨惨切切。

同病相怜的还有那份“童年记忆”的许留山门店，因欠租面临清盘。对于香港人来讲，这个创立于年代的老品牌，是港人的童年回忆。在上世纪90年代，许留山凭借芒果西米捞单品一举成为港式鲜果甜品的先锋，竖起了一块金字招牌。时至今日，许留山的门店更是遍布世界各地，数量超过了家。

除了这些知名老店纷纷暂停营业之外，同样被迫停业的明星小店铺还有很多。比如：位于湾仔附近，开了近60年的老字号餐厅悦香大饭店，它招牌菜是金牌香妃鸡。当年伴随着80后一代成长记忆的电影《古惑仔》曾在这里取景。如今贴出了一则“有缘再会”的通知。

谢霆锋开设的“锋味”曲奇店，是在其主持的《12道锋味》热门综艺节目加持下，创立而成。彼时，在明星效应下，该店铺也掀起一片粉丝打卡热潮。如今，挂出“我搬了”的牌子。

除此之外，以怀旧粤菜闻名、颇受香港名人富豪欢迎的陆羽茶室宣布自4月1日起停业，直至另行通知。江湖相传有黑道背景、连周润发都要乖乖排队的九记牛腩也不再脾气火爆，3月30日前便已停业。中环威灵顿街，已有93年历史的莲香楼，刚在3月中宣布复活，但到了30日，又再次关上了大门。

这些知名老铺头和明星店面的关闭潮，可以让大家看到了香港餐饮业所面临的艰难处境了。这些百年老店都撑不下去，更何况那些无名小店了。

对了，“蛇王二”也倒闭了，像我这样老饕的担心在于，好蛇羹已不易寻，好蛇羹兼有好腊肠、好润肠的地方，哪里再有？下次再想找地方“蛇一蛇”，又该去哪叫一碟滑蛋叉烧饭，饮杯冻奶茶？

香港的传奇，是由一个又一个人名勾画成的。人不再来，传奇也就结束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记得在春园街喝“杨春雷特效凉茶”的感觉了。年开业的铺面、比这座城几乎所有人年纪都大。小店开了一百多年，就卖一种“廿四味凉茶“。别家卖银菊露、夏枯草，他家不卖，多年都没桌椅，来了只能站着喝，跟老板一起听听收音机—就这样还这么多人。

半年来的社会暴力动荡，不仅吓跑大批游客和顾客，而持续两月的疫情，又一时断绝了恢复的希望。香港老食铺的生存已经够艰难，物价、租金一直随时看涨，每日巨大工作量，做不动也走不掉，产业没人接手，技术无人接班。于是，他们早已败给了最大的对手：时间。

时至今日，是什么原因让香港餐饮业陷入生死境地，只要不是傻瓜，心中自有答案。

自年下半年开始的香港“反修例”暴力抗争活动，那些戴着口罩的暴徒们，走上街道大肆破坏，而餐饮行业作为街边主要的经营业态，已经遭受最直接影响，损失惨重。

香港餐饮联业协会会长黄家和公开表示：“年6月至12月，香港餐饮业累计损失高达亿元(港币，下同)生意额，按年跌1.5成至2成。而单计10月份，暴力冲击较严重的时期，业界已经损失27亿至30亿元。”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以为可以借着年春节的喜庆缓冲一下修例风波的晦气，谁想又飞来一只疫情“黑天鹅”。据香港特区政府统计数据显示，年全年餐饮业总收益额与上年相比下跌5.9%，是自年以来首次出现年度跌幅。扣除其间价格变动的影响后，第四季度和全年餐饮业总收益量的临时估计数值同比下跌16.0%和8.0%。

而随着餐饮行业关店的关店，裁员的裁员，这一行业失业率已经攀升至可怕的幅度上。据香港特区政府统计处在3月17日发布数据显示，香港在过去三个月的失业率上升至3.7%，为逾九年来的最高水平。多个主要行业失业率都有所上升，其中餐饮业面临的情况尤为严峻，餐饮服务业遭到的打击尤为严重，失业率及就业不足率分别急升至7.5%及3.5%，比亚洲金融风暴带来的影响还要可怕。

这些看起来冰冷的失业数据，对于一个普通香港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香港的家庭大都背着高昂的房贷，车贷和各种贷。失业的时候，这无疑相当于一场“晴天霹雳”，更别提香港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房价和物价了。

这时候，那些要民主，不顾民生；要自由，不要就业的民主人士，你们在哪里呢？

半年多来的香港局势，两月来的新冠疫情，是香港社区和饮食业的地狱模式。不管你是黑白黄蓝，不论你有金堂陋室，不管你是饮食传承，人人难逃大势，关门才大吉。

我很心痛，旧日美食天堂里，这些老字号倒下。我想大喊一声—还我香港美食，可向谁喊呢？瘟神、凶神、食神，财神、哪一尊上仙大神听见我的祷告呢？

也许，最好的选择就是，吃完最后一餐，记住往日味道。之后，传奇终因人散而曲终。那些说不尽的故事，也会在宿命般的“不问也罢”之中，不再有人记得了。

这也许就是，香港的又一场倾城之恋。

（花生余??，02/04/，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