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之南有海，其名南海。海底有国，其名归墟。国中有鲛人，其鸣如歌。鲛人泣泪成珠以声悦人，传闻死于海中人归往归墟国由鲛人食后登岸出生是为转生。
我名曰冥翎，是这归墟国中转生委托处的主子。
“阿翎！今天限流一百人你叫号吧。”芒硝丢给我一本册子，“我都为你排好了。”
芒硝，转生委托处.....打酱油的。她呢实在是不想帮这些人转生于是就对我死缠烂打让我将她留在这儿打杂。“
芒硝，你真是贴心啊。”我接过册子伸了个懒腰。
“阿翎，我最最最喜欢你了，当然要为你着想一点。”芒硝抱住不断蹭着我的脸。
我推开她：“开门去。”
大门开后归墟的光照进屋里，我提起笔打着哈欠叫号。归墟和冥界差不多但也有些不同，将人送上岸转生不过是副业。我这个鲛人没什么才华也哭不出来所以只好在这里登记登记凡夫俗子转生的事儿了。
“十九号。”我托着下巴半眯着眼。
“阿翎。”我打了个激灵手中的笔掉落在地，这声音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简直是我的噩梦。
“下一位！”我朝着面前人的身后喊道。
他挡住正欲上前的人：“阿翎，我是真的急。”
“石斛，你好歹算个仙。每日来归墟就罢了还同这些凡人抢时间，你知不知道人家赶着去投胎比你更急啊？”我又提起一支笔，“你要的东西我真的没有。”
石斛已经连续骚扰了我一百年真可谓是坚持不懈，他来找我不过是想要我的一滴眼泪。
鲛人泣即成珠可偏偏我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哭不出来的鲛人，让我哭简直比登天还难。
“阿翎，就差这一味药箬偌就可以醒了。我求你帮帮我吧。”
据说箬偌与石斛是仙友千年前大战时重伤沉睡石斛等她苏醒已经等了一千年。石斛说，我这种鲛人的眼泪格外珍贵一滴便是一个国的价值。
我也很想给他，无奈我实在是哭不出来。
“石斛，你转过身看看你身后的人。你忍心让他们等？归墟的太阳消失的快你不是不知晓。”
太阳升起我即开张，太阳落下我即关门。
“你少来。”石斛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你今天只能接受一百个委托，时间上足够了。”
谁把消息放出去的？芒硝你完了！
2.
太阳落下后我一百个委托刚好接完。石斛倚着门栏扬着嘴角，我很想一拳把他揍出归墟。
“阿翎，你从前哭过么？”
“没有。”我理好委托书扔给小喽啰，“我要是哭过会在这儿受你骚扰？”
归墟国规中写在委托处办事的鲛人须是不会哭的，不然那些凡夫俗子说说自己的往事或者相貌极美鲛人听了看了心动哭出来珠子滚了一地怎么办？我自会说话起就受归墟国主之命在此过活。
我从不思念谁同情谁，我甚至感受不到心脏的存在。
石斛凑到我面前：“阿翎，话不能说的这么难听。怎么能说骚扰呢？我这是正当委托。”
“怎么？仙当的不舒服要转生啊？明天来排队我让芒硝给你个提早转生的特权如何？你是要进帝王家还是要进富豪家亦是要进平民百姓家？我保证帮你办的妥妥的。”
“阿翎，你这样就很不可爱了。”
我锁好桌子上的抽屉一毛笔甩向石斛，石斛未来得及反应沾了一脸的墨水。
正端着东西进来的芒硝靠着柱子笑弯了腰，我冷哼一声抬高了头从石斛身边走过拎着芒硝回屋。
芒硝趴在我身边自顾自的说着自己那些少女心事，我是不懂这些的所以只好静静的听着。
归墟的月光比阳光还要亮，海底宛如白昼。我靠着墙窗外鲛人忙碌游过，他们都已将人吞食准备登岸送那些人转生。
“阿翎，你说我到底选谁好。”芒硝侧过脸来看我。
“自然是选你喜欢的。”
芒硝甩一甩袖子立刻掉出上百颗鲛珠，那珠子大小各有不同颜色也不一样可它们各有各
的美，宛若星辰的美。
“这些都是我活到现在哭出来的你拿去问问石斛要不要，他在这样每天来抢位子投诉信会将我活活压死的。”
“嗯，知道了。”
我第二天被芒硝的尖叫活生生吵醒。
“石斛！你这个变态！”芒硝一脚踹过去。
石斛睡眼惺忪饶是被踹了一脚也没有反应过来，芒硝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出房间。
3.
我今天没开张，因为芒硝要惩治石斛。
我翘着二郎腿磕瓜子，一众小喽啰聚在我身边等着看这场好戏。
芒硝甩甩袖子昨晚我所看见的那上百颗鲛珠掉落在地，石斛目光游离不把这些珠子当回事。
“石斛！这些我全都送你了，你拿着赶紧滚蛋！别再缠着我们家阿翎。”
“你这些不行。鲛珠，我只要阿翎的。”
芒硝气的直跺脚：“石斛你故意的。阿翎明明没有鲛珠！你这是强人所难。”
石斛似笑非笑的看向我一双桃花眼格外好看：“会有的。对吧，阿翎？”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他望向我的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
我同芒硝石斛去了书阁，归墟的书阁少有鲛人来。古书旧籍排满一整个书阁，盘旋而上看不到尽头。
石斛似乎比我们还要了解书阁，他指挥着芒硝找我们想要的书。
“这本书太重了，我扔下来可以吗？”
“扔吧。”
一本有年头的书，石斛翻书的时候我总有一种这本书随时会散开的感觉。
“你们归墟鲛人也太狡猾了，只记载了阿翎这类的鲛人却没有说要如何让其泣泪成珠。”
芒硝一掌拍向石斛：“瞎说什么呢。”
我在一旁偷笑，石斛脸都绿了。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个仙虽然自降身份但也不至于到挨芒硝打的地步，我拉过芒硝。
“你还是想别的办法吧，我没办法给你鲛珠。”
4.
石斛不但没有放弃反而更加乐忠于骚扰我。
我开张他在门口等着也不排队就站在门口盯着我，我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示意芒硝赶他走。芒硝却说石斛没有占别人的位子不在她的管辖范围之内。
我罢工石斛就来我家找我，总之我去哪他就跟到哪。
“石斛！”我终于忍无可忍，“归墟与昆仑关系日益紧张你不是不知道，你一个仙在这不是
找死么？”
“阿翎，你这是在关心我吗？”石斛弯腰凑在我耳边。
他的气息离我那么那么近。
“呸！石斛，你还要不要脸了？”
“我看他就不知道脸是什么东西。”芒硝站在门口一脸的不愉快，“阿翎，我看你迟早要丢了这份工作。”
芒硝难得的猜对了。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我的心动了，我几百年来都未感受过的心如今跳动了。
是夜。石斛坐在房顶上手里拎着酒壶，我上去找他。
他将酒壶递给我：“仙酒，要不要尝尝？”
“好啊。”我浅尝一口后眉头紧锁，“苦的。”
“阿翎，你蠢死了。”
“石斛！”我有些生气。
石斛喝醉了，我因为仙酒太难喝所以没有陪他喝。他靠着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眼前鲛人在忙碌月光直照海底像一道光柱。
“石斛，你喜欢不喜欢我呀。”我轻声的问他。
石斛或许睡着了吧，没有给我回答。
“石斛，我很喜欢你。我是不是变成正常的鲛人了？”我是不是也会哭也会心痛了？
5.
归墟与昆仑开战，整个南海被血覆盖。
我牵着芒硝深夜逃跑却不幸被围。
我看见了石斛，他和从前不一样了。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也不再是我那日所看见的温柔啦。
“芒硝！”一把仙剑刺穿芒硝的心脏，芒硝的最后一滴泪化为鲛珠掉落。
我抱着已经变成人身鱼尾的芒硝心像被万箭穿过，好疼，真的好疼。芒硝从前哭的时候心是不是也这么疼？
“阿翎。你别怕，我在你身边，你不要怕。”芒硝伸出手抚摸我的脸颊。
“冥翎，把你的鲛珠给我我便放过你。”鲛珠，我的鲛珠。我可从来都没有什么鲛珠！我亲吻芒硝的额头将她放平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走向石斛。
“只为了我的鲛珠你就这样对芒硝？鲛珠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石斛！你以为这样就有鲛珠了吗？！”
鲛人中有鲛人泪，传闻鲛人泪不是一个器物而是一个鲛人。
他们从来不哭也不会心痛，除非他们所爱之人亲手毁掉他们。
这个所谓的毁，便是死。
“你们没有找到的东西，我找到了。石斛，鲛人泪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吧？”
我就是那鲛人泪，唯一还活着的鲛人泪。
鲛人泪太过珍贵，那么多的人想要得到它，所以他们骗取鲛人泪的爱然后杀掉他们获取鲛人泪。
我早就知道这是陷阱。石斛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鲛珠，而是我死后所化成的珠子。
“现在，我给你。但是求你救救芒硝，我知道你有办法救她。”
“好。”
有温热的东西从我的脸上划过，落地成珠。
6.
归墟国灭仅剩一位鲛人。这位鲛人被封在冰棺里三百年出现一次。
听见过她的仙说这位鲛人名曰芒硝，心口处有剑伤。她总是一边唤一个名字一边哭泣，她哭泣的时候有珠子掉落。
那将她带回来的人总是会在这时从袖中拿出一个比她哭出来的珠子还要好看的珠子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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